醒来的时候已经置身于马车内,车在缓缓晃动,碾过积雪继续向前。
他抬起手,从脸上摘下了一直戴着的青铜面具,露出一张风霜清奇的脸,对一行人扬眉一笑——那张脸,是中原武林里早已宣告死亡的脸,也是鼎剑阁七剑生死不能忘的脸。
那一战七剑里损失大半人手,各门派实力削弱,中原武林激烈的纷争也暂时缓和了下来。仿如激流冲过最崎岖艰险的一段,终于渐渐趋于平缓。。
冰冷的雪,冰冷的风,冰冷的呼吸——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。。
““教王,”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,恭声提醒,“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,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。”!”
还是静观其变,等妙火也返回宫里后,再做决定。。
“我们弃了马车,轻骑赶路吧。”薛紫夜站了起来,挑了一件最暖的猞猁裘披上,将手炉拢入袖中,对妙风颔首,“将八匹马一起带上。你我各乘一匹,其余六匹或驮必要物品或空放,若坐骑力竭,则换上空马——这样连续换马,应该能快上许多。”!
“哎,霍七公子还真的打算回这里来啊?”她很是高兴,将布巾折起,“难怪谷主临走还叮嘱我们埋几坛‘笑红尘’去梅树底下——我们都以为他治好了病,就会把这里忘了呢!”
原来……那就是她?那就是她吗?!
否则……沫儿的病,这个世上绝对是没人能治好了。。
霍展白来不及多想,一把抓起墨魂剑,瞬地推开窗追了出去。。
“一枚银针飞过来钉在了他的昏睡穴上,微微颤动。!
“霍展白!”她脱口惊呼,满身冷汗地坐起。。
旋叮叮几声响,手足上的金索全数脱落。。
“看来,对方也是到了强弩之末了。!
她忽然疯了一样地扑过来,拔开了散落在病人脸上的长发,仔细地辨认着。!
“她……她……”霍展白僵在那里,喃喃开口,却没有勇气问出那句话。
“那么,在刺杀之后,她又去了哪里?第二日他们没在大光明宫里看到她的踪迹,她又是怎样离开大光明宫的?!
“哈……有趣的小妞儿。”黑衣马贼里,有个森冷的声音笑了,“抓住她!”。
““逝者已矣,”那个人无声无息地走来,隔挡了他的剑,“七公子,你总不能把薛谷主的故居给拆了吧。”。
“薛谷主,”她看到他忽然笑了起来,轻声道,“你会后悔的。”。
他悄无声息地跃下了床,开始翻检这一间病室。不需要拉开帘子,也不需要点灯,他在黑暗中如豹子一样敏捷,不出一刻钟就在屏风后的紫檀木架上找到了自己的佩剑。剑名沥血,斩杀过无数诸侯豪杰的头颅,在黑暗里隐隐浮出黯淡的血光来。!
“我希望那个休战之约不仅仅只有,而是……在你我各自都还处于这个位置的时候,都能不再刀兵相见。不打了……真的不打了……你死我活……又何必?”。
“徐重华看到他果然停步,纵声大笑,恶狠狠地捏住卫风行咽喉:“立刻弃剑!我现在数六声,一声杀一个!”。
和所爱的人一起去那极北之地,在浮动的巨大冰川上看天空里不停变换的七色光……那是她少女时候的梦想。。
“徐重华有些愕然——剑气!虽然手中无剑,可霍展白每一出手,就有无形的剑气破空而来,将他的佩剑白虹隔开!这个人的剑术,在八年后居然精进到了这样的化境?!
“老七,”青衣人抬手阻止,朗笑道,“是我啊。”。
“雅弥!”薛紫夜心胆欲碎,失声惊呼,“雅弥!”。
“他无论如何想不出,以瞳这样的性格,有什么可以让他忽然变卦!。
卫风行沉吟许久,终于还是直接发问:“你会娶她吧?”……
那个叫雅弥的弟子不但天资聪颖,勤奋好学,医术进步迅速,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,让受够了上一任谷主暴躁脾气的病人们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。
他看不到她的表情,但能清楚地听出她声音里包含的痛惜和怜悯,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的刺痛再也无法承受,几乎是发疯一样推开她,脱口而言:“不用你管!你给我——”
他忽然呼号出声,将头深深埋入了手掌心,猛烈地摇晃着。。
——然而,却赫然有一支金色的针,直直插在了咽喉正中!。
“她手里的玉佩滚落到他脚边,上面刻着一个“廖”字。。
“她戳得很用力,妙风的眉头不自禁地蹙了一下。。
“大人的病是练习寒性内功不当、走火入魔引起,至今已然一个月又十七天。”只是搭了一会儿脉,她便迅速书写着医案,神色从容地侃侃而谈,“气海内息失控外泻,三焦经已然瘫痪。全身穴道鼓胀,每到子夜时分便如万针齐刺,痛不欲生——是也不是?”!
““她说过,独饮伤身。”雅弥看着他,脸上的表情依旧只是淡淡的。……”
“他清晰地记得最后在药王谷的那一段日子里,一共有七个夜晚都是下着雪。他永远无法忘记在雪夜的山谷醒来那一刹的情景:天地希声,雪梅飘落,炉火映照着怀里沉睡女子的侧脸,宁静而温暖――他想要的生活不过如此。。
那里,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。
的确是简单的条件。但在占上风的情况下,忽然提出和解,却不由让人费解。!
“明介。”一个声音在黑暗里响起来了,轻而颤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