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执著而不顾一切;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,所有的一切,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,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,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
怎么可以!
那一瞬间,他想起了遥远得近乎不真实的童年,那无穷无尽的黑夜和黑夜里那双明亮的眼睛……她叫他弟弟,拉着他的手在冰河上嬉戏追逐,那样地快乐而自在——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,才能让那种短暂的欢乐在生命里再重现一次?。
她怔在昆仑绝顶的风雪里,忽然间身子微微发抖:“你别发疯了,我想救你啊!可我要怎样,才能治好你呢……雅弥?”。
“面具后的眼睛是冰冷的,泛着冰一样的淡蓝色泽。!”
“不必,”妙风还是微笑着,“护卫教王多年,已然习惯了。”。
“夏浅羽……”霍展白当然知道来这楼里的都是哪些死党,不由咬牙切齿喃喃。!
“秋水!”他脱口惊呼,抢身掠入,“秋水!”
耳边是呼啸的风声,雪一片片落在脸上,然而身上却是温暖的。身上的伤口已被包扎好,疼痛也明显减缓了——
“薛谷主!”他有些惊慌地抓住她的肩,摇晃着,“醒醒!”。
她平复了情绪,缓缓起身出轿,踏上了玉阶。妙风缓步随行,旁边迅速有随从跟上,手里捧着她的药囊和诸多器具,浩浩荡荡,竟似要做一场盛大法事一般。。
“她唇角露出一丝笑意,喃喃:“雪怀他……就在那片天空之下,等着我。”!
“刷!”忽然间,沥血剑却重新指在了他的心口上!。
旋不等夏浅羽回答,他已然呼啸一声,带着雪鹞跃出了楼外。。
“怎么办?!
虽然时辰尚未到,白衣的妙风已然提前站在了门外等候,静静地看着她忙碌准备,不动声色地垂下了眼帘:“薛谷主,教王吩咐属下前来接谷主前去大殿。”!
“妙风使。”
“年轻的教王立起手掌:“你,答应吗?”!
“廖前辈。”霍展白连忙伸臂撑住门,“是令徒托我传信于您。”。
“然而在他微微一迟疑间,薛紫夜便已经沿着台阶奔了上去,直冲那座嵯峨的大光明圣殿。一路上无数教徒试图阻拦,却在看到她手里的圣火令后如潮水一样地退去。。
“雪怀?”她低低叫了一声,生怕惊破了这个梦境,蹑手蹑脚地靠近湖面。。
多年未有的苦痛在心底蔓延,将枯死已久的心狠狠撕裂,他终于可以不必压制,让那样的悲哀和愤怒将自己彻底湮没。!
“不好意思。”他尴尬地一笑,收剑入鞘,“我太紧张了。”。
“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,卫风行低眉:“七弟,你要振作。”。
“好吧,女医者,我佩服你——可是,即便你不杀,妙风使的命我却是非要不可!”妙水站起身,重新提起了沥血剑,走下玉座来,杀气凛冽。。
““有!有回天令!”绿儿却大口喘气着说,“有好多!”!
薛紫夜低呼了一声,箭头从他肩膀后透出来,血已然变成绿色。。
——终于是被折断了啊……这把无想无念之剑!。
“暮色里,寒气浮动,云层灰白,隐隐有欲雪的迹象。卫风行从身侧的包袱里摸出了一物,抖开却是一袭大氅,凑过来围在妻子身上:“就算是神医,也要小心着凉。”。
剑锋刺进他后心肌肉,与此同时,他的手也快击到了飞翩胸口。双方都没有丝毫的停顿——两个修罗场出来的杀手眼里,全部充满了舍身之时的冷酷决断!……
一个耳光落到了他脸上,打断了他后面的话。
薛紫夜冷笑起来:“你能做这个主?”
他无法忘记在一剑废去对方右手时徐重华看着他的眼神。。
而每个月的十五,他都会从秣陵鼎剑阁赶往临安九曜山庄看望秋水音。。
““夏之日,冬之夜,百岁之后,归于其居。。
““等回来再一起喝!”他挥手,朗声大笑,“一定赢你!”。
妙水沉吟了片刻,果然不再管她了,断然转过身去扶起了昏迷的弟弟。深深吸了一口气,足下加力,朝着断桥的另一侧加速掠去,在快到尽端时足尖一点,借力跃起------借着疾奔之势,她如虹一样掠出,终于稳稳落到了桥的对面。!
“妙水面上虽还在微笑,心下却打了一个突愣:这个女人,还在犹豫什么?……”
““好了。”她的声音里带着微弱的笑意,从药囊里取出一种药,轻轻抹在瞳的眼睛里,“毒已然拔去,用蛇胆明目散涂一下,不出三天,也就该完全复明了。”。
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力?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”!
“算了。”薛紫夜阻止了她劈下的一剑,微微摇头,“带他走吧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