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是一个年轻男子,满面风尘,仿佛是长途跋涉而来,全身沾满了雪花,隐约可以看到他怀里抱着一个人,那个人深陷在厚厚的狐裘里,看不清面目,只有一只苍白的手无力垂落在外面。
在黑暗里坐下,和黑暗融为一体。
“太晚了吗?”霍展白喃喃道,双手渐渐颤抖,仿佛被席卷而来的往事迎面击倒。那些消失了多夜的幻象又回来了,那个美丽的少女提着裙裾在杏花林里奔跑,回头对他笑——他一直以为那只是一个玩笑,却不知,那是她最初也是最后的请求。。
这不是教王!一早带着獒犬来到乐园散步的,竟不是教王本人!。
““马车!马车炸了!”薛紫夜下意识地朝下望去,看到远远的绝壁下一团升起的火球,惊呼出声。!”
“哈……哈……”满面是血的老人笑了起来,踉跄着退入了玉座,靠着喘息,望着委顿在地的三个人,“你们好!二十几年了,我那样养你教你,到了最后,一个个……都想我死吧?”。
那个意为“多杨柳之地”的戈壁绿洲?!
在星宿海的那一场搏杀,假戏真做的他,几乎真的把这个人格杀于剑下。
——原本在和霍展白激斗时留下的破口,居然都已经被细心地重新缝补好了。是她?
“哼。”她忽地冷哼了一声,一脚将死去的教王踢到了地上,“滚吧。”。
仿佛是觉得疲倦已极,她裹着金色的猞猁裘,缩在他胸前静静睡去。。
“顿了顿,女医者眼里忽然流露出绝望的神情:“我是想救你啊……你怎么总是这样?”!
那血,遇到了雪,竟然化成了碧色。。
旋山阴的积雪里,妙水放下了手中的短笛,然后拍了拍新垒坟头的积雪,叹息一声转过了身——她养大的最后一头獒犬,也终于是死了……。
“南宫老阁主松了一口气,拿起茶盏:“如此,我也可以早点去腰师谷看病了。”!
“呵,”灯火下,那双眼睛的主人笑起来了,“不愧是霍七公子。”!
然而不等她站稳,那人已然抢身赶到,双掌虚合,划出了一道弧线将她包围。
““无妨。”薛紫夜一笑,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,“不是有你在吗?”!
就算是世外的医者,也不能逃脱江湖的纷争啊。。
“然而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人,此刻却乖得如一只猫,只是怔怔地在那里出神,也不喊痛也不说话,任凭霜红包扎她头上的伤,对他的叱骂似乎充耳不闻。。
瞳触摸着手心沉重冰冷的东西,全身一震:这、这是……教王的圣火令?。
她重重跌落在桥对面的玉石铺地上,剧痛让眼前一片空白。碧灵丹的药效终于完全过去了,七星海棠的毒再也无法压制,在体内剧烈地发作起来,薛紫夜吐出了一口血。!
她走到了那个失去知觉的人身侧,弯腰抬起他的下颌。对方脸上在流血,沾了一片白玉的碎片——她的脸色霍地变了,捏紧了那片碎片。这个人……好像哪里看上去有些不寻常。。
““是、是人家抵押给我当诊金的……我没事……”薛紫夜衰弱地喃喃,脸色惨白,急促地喘息,“不过,麻烦你……快点站起来好吗……”。
那样熟悉的氛围,是八年来不停止的奔波和搏杀里,唯一可以停靠的港湾。。
““带我出去看看。”她吩咐,示意一旁的小橙取过猞猁裘披上。!
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。
不……不,她做不到!。
“奇怪……这样的冰原上,怎么还会有雪鹞?他脑中微微一怔,忽然明白过来:这是人养的鹞鹰,既然他出现在雪原上,它的主人只怕也不远了!。
绿洲乌里雅苏台里柳色青青,风也是那样的和煦,完全没有雪原的酷烈。……
自从走出那片冷杉林后,眼前就只余下了一种颜色。
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
“什么!”霜红失声——那一瞬间,二十年前临夏谷主的死因闪过了脑海。。
然而,如今却已然是参商永隔了。。
“霍展白应声抬头,看到了门楣上的白布和里面隐隐传出的哭声,脸色同时大变。。
“他被金索钉在巨大的铁笼里,和旁边的獒犬锁在一起,一动不能动。黑暗如同裹尸布一样将他包围,他闭上了已然无法看清楚东西的双眼,静静等待死亡一步步逼近。那样的感觉……似乎十几年前也曾经有过?。
那个叫雅弥的弟子不但天资聪颖,勤奋好学,医术进步迅速,更难得的是脾气极好,让受够了上一任谷主暴躁脾气的病人们都有如沐春风的感觉。!
“是的,不会再来了……不会再来了。一切都该结束了。……”
“在他被瞳术定住的瞬间,黑夜里一缕光无声无息地穿出,勒住了他的咽喉。。
是的,那是谎言。她的死,其实是极其惨烈而决绝的。。
“霍七公子,其实要多谢你——”他尚自走神,忽然耳边听到了一声叹息。!
不同的是,这一次霍展白默默陪在她的身边,撑着伞为她挡住风雪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