这，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

    “叮”的一声响，果然，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。雪忽然间爆裂开，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，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！

    一直推脱着的人大吃一惊：“什么？”。

    怎么办……离开昆仑已经快一个月了，也不知道教王如今是否出关，是否发现了他们的计划——跟随他出来的十二银翼已然全军覆没，和妙火也走散多时，如果拿不到龙血珠，自己又该怎么回去？。

    “――这个人刚从血腥暴乱中夺取了大光明宫地至高权力，此刻不好好坐镇西域，却来这里做什么？难道是得知南宫老阁主病重，想前来打乱中原武林的局面？！”

    他看不到她的表情，但能清楚地听出她声音里包含的痛惜和怜悯，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的刺痛再也无法承受，几乎是发疯一样推开她，脱口而言：“不用你管！你给我——”。

    “哦？”霍展白有些失神，喃喃着，“要坐稳那个玉座……很辛苦吧？”！

    他在大笑中喝下酒去，醇厚的烈酒在咽喉里燃起了一路的火，似要烧穿他的心肺。

    然而大光明宫的妙风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。仿佛，那并不是他的名字。

    他赢了。。

    她尽情地发泄着多年来的愤怒，完全没有看到玉阶下的妙风脸色已然是怎样的苍白。。

    “她为什么不等他？为什么不多等一天呢？！

    “药在锦囊里，你随身带好了，”她再度嘱咐，几乎是要点着他的脑门，“记住，一定要经由扬州回临安——到了扬州，要记住打开锦囊。打开后，才能再去临安！”。

    旋霍展白沉默。沉默就是默认。。

    “想来，这便是那位西域的胡商巨贾了。！

    “在嫁入徐家的时候，一直在等你来阻拦我带我走……为什么你来得那么晚？！

    那是他在扬州托雪鹞传给她的书信。然而，她却是永远无法来赶赴这个约会了。

    “她失去了儿子，猝然疯了。！

    她一边唠叨，一边拆开他脸上的绷带。手指沾了一团绿色的药膏，俯身过来仔仔细细地抹着，仿佛修护着一件价值连城的艺术品。。

    “薛紫夜刹那间便是一惊：那、那竟是教王？。

    “不过，虽然又凶又爱钱，但你的医术实在是很好……”他开始恭维她。。

    她拉过缰绳，交到霍展白手里：“去吧。”！

    有血从冰上蜿蜒爬来，然而流到一半便冻结。。

    “晚来天欲雪，何处是归途？。

    廖青染没想到，自己连夜赶赴临安，该救的人没救，却要救另一个计划外的人。。

    “手无寸铁的她，眼睁睁地看着金杖呼啸而落，要将她的天灵盖击得粉碎。！

    “怎么？那么快就出来了？”妙水有些诧异地回头，笑了起来，“我以为你们故人重逢，会多说一会儿呢。”。

    薛紫夜微微一怔，低头的瞬间，她看到了门槛上滴落的连串殷红色血迹。。

    ““真是大好天气啊！”。

    瞳急促地呼吸着，整个人忽然“砰”的一声向后倒去，在黑暗里一动不动。……

    薛紫夜一时语塞。

    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，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

    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，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，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，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，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，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使，你应该知道，若医者不是心甘情愿，病人就永远不会好。”她冷冷道，眼里有讥诮的神情，“我不怕死，你威胁不了我。你不懂医术，又如何能辨别我开出的方子是否正确——只要我随便将药方里的成分增减一下，做个不按君臣的方子出来，你们的教王只会死得更快。”。

    “她微笑着望着他：“霍七公子，不知你心底的执念，何时能勘破？”。

    “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，竟是女子口声，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。。

    ——终于是被折断了啊……这把无想无念之剑！！

    “妙水在一侧望着，只觉得心惊——被击溃了吗？瞳已然不再反抗，甚至不再愤怒。那样疲惫的神情，从未在这个修罗场的杀手脸上看到过！……”

    “曾经一度，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。。

    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，还有深爱的丈夫。她想看着孩子长大，想和夫君白头偕老。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——所以，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，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。。

    他站住了脚，回头看她。她也毫不示弱地回瞪着他。！

    因为他在恢复了常人的一切感情时，所有的一切却都已专首成空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