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风！”老人不敢相信地望着在最后一刻违抗了他的下属，“连你……连你……”

    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，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：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，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，已然逐步淡去，再也无法记忆。

    这哪是当年那个风流倜傥、迷倒无数江湖女子的卫五公子？分明是河东狮威吓下的一只绵羊。霍展白在一旁只看得好笑，却不敢开口。。

    她踉跄地朝着居所奔跑，听到背后有追上来的脚步声。。

    ““啊！”她一眼望过去，忽然间失声惊呼起来——！”

    她匍匐在冰面上，静静凝望着，忽然间心里有无限的疲惫和清醒——雪怀，我知道，你是再也不会醒来的了……在将紫玉簪交给霍展白开始，我就明白了。但是，死者已矣，活着的人，我却不能放手不管。我要离开这里，穿过那一片雪原去往昆仑了……或许不再回来。。

    “你是怕我趁机刺杀教王？”薛紫夜愤然而笑，冷嘲道，“明介还在你们手里，我怎么敢啊，妙风使！”！

    那些在冷杉林里和我失散的同伴，应该还在寻找我的下落吧？毕竟，这个药师谷的入口太隐秘，雪域地形复杂，一时间并不容易找到。

    “哦……”霍展白松了口气，退了一步将剑撤去，却不敢松懈。

    八年来，一直是她陪在浴血搏杀的自己身边，在每一条血路的尽头等待他，拯救他；那么这最后的一夜，就让他来陪伴她吧！。

    他来不及多问，立刻转向大光明殿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松了一口气，瞬地收手，翻身掠回马背。！

    “一天之前，沫儿慢慢在我怀里断了最后一口气……为什么，你来得那么晚！”。

    旋后堂里叮的一声，仿佛有什么瓷器掉在地上打碎了。。

    ““天……是见鬼了吗？”小吏揉着眼睛喃喃道，提灯照了照地面。！

    那一瞬间，心中涌起再也难以克制的巨大苦痛，排山倒海而来。他只想大声呼啸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，最终反手一剑击在栏杆上，大片的玉石栏杆应声咔啦咔啦碎裂。！

    那一剑从左手手腕上掠过，切出长长的伤口。

    “她微微笑了笑：“医者不杀人。”！

    “而我……而我非常抱歉——我没能保住薛谷主的性命。”。

    “简短的对话后，两人又是沉默。。

    “药师谷的梅花，应该快凋谢了吧。”蓦然，他开口喃喃，“雪鹞怎么还不回来呢？我本想在梅花凋谢之前，再赶回药师谷去和她喝酒的——可惜现在是做不到了。”。

    薛紫夜望着夏之园里旺盛喧嚣的生命，忽然默不作声地叹了口气——！

    妙风依然只是微笑，仿佛戴着一个永恒的面具：“薛谷主无须担心。”。

    “他凝望着墓碑，轻声低语：“我来看你们了。”只有呼啸的风回答他。。

    “是。”妙风垂下头。。

    “他陪着她站到了深宵，第一次看到这个平日强悍的女人，露出了即使醉酒时也掩藏着的脆弱一面，单薄的肩在风中渐渐发抖。而他只是默然弯下腰，掉转手里伞的角度，替她挡住那些密集卷来的雪。！

    妙风微微一惊，顿住了脚步，旋即回手，将她从雪地上抱起。。

    那一场厮杀，转眼便成了屠戮。。

    “妙风用一贯的宁静眼神注视着她，仿佛要把几十年后重逢的亲人模样刻在心里。。

    终于找到了一个堂而皇之的拒绝理由，她忽地一笑，挥手命令绿儿放下轿帘，冷然道：“抱歉，药师谷从无‘出诊’一说。”……

    ――昨夜那番对话，忽然间就历历浮现在脑海。

    谁都没有想到，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，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。

    帘子一卷起，外面的风雪急扑而入，令薛紫夜的呼吸为之一窒！。

    “咔嚓！”獒犬咬了一个空，满口尖利的白牙咬合，交击出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。。

    “和教王一战后身体一直未曾恢复，而方才和鼎剑阁七剑一轮交手3，更是恶化了伤势。此刻他的身体，也已然快要到了极限。。

    “他最后看了一眼冰下那个封冻的少年，一直微笑的脸上掠过一刹的叹息。缓缓俯下身，竖起手掌，虚切在冰上。仿佛有火焰在他手上燃烧，手刀轻易地切开了厚厚的冰层。。

    ――然而，百年之后，他又能归向于何处？！

    ““魔教的，再敢进谷一步就死！”心知今晚一场血战难免，他深深吸了口气，低喝，提剑拦在药师谷谷口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霍展白站在大雪里，望着东北方一骑绝尘而去，忽然有某种不详的预感。他不知道这种感觉是从何而来，只是隐隐感觉自己可能是永远地错过了什么。。

    昆仑。大光明宫西侧殿。。

    于是，就这样静静地对饮着，你一觞，我一盏，没有语言，没有计较，甚至没有交换过一个眼神。鼎剑阁新任地阁主喝大光明宫的年轻教王就这样对坐着，默然地将那一坛她留给他们最后地纪念，一分分地饮尽。！

    “秋水。”他喃喃叹息。她温柔地对着他笑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