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一直是骄傲的，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

    这样的记忆，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。如果彻底成为一个白痴，反而更好吧？

    那种不可遏止的思念再度排山倒海而来，她再也忍不住，提灯往湖上奔去。踩着冰层来到了湖心，将风灯放到一边，颤抖着深深俯下身去，凝视着冰下：那个人还在水里静静地沉睡，宁静而苍白，十几年不变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和其余六剑一眼看到那一道伤痕，齐齐一震，躬身致意。八人在大光明宫南天门前一起举起剑，做了同一个动作：倒转剑柄，抵住眉心，致以鼎剑阁八剑之间的见面礼，然后相视而笑。。

    “簪被别在信封上，他认得那是薛紫夜发间常戴的紫玉簪。上面写着一行字：“扬州西门外古木兰院恩师廖青染座下”。！”

    假的……假的……这一切都是假的！他不过是坠入了另一个类似瞳术的幻境里！。

    她抬头看了妙风一眼，忽然笑了一笑，轻声：“好了。”！

    “等我回来，再和你划拳比酒！”

    也真是可笑，在昨夜的某个瞬间，在他默立身侧为她撑伞挡住风雪的时候，她居然有了这个人可以依靠的错觉——然而，他早已是别人的依靠。

    他的语声骤然起了波澜，有无法克制的苦痛涌现。。

    霍展白仿佛中了邪，脸色转瞬苍白到可怕。直直地看着他，眼睛里的神色却亮得如同妖鬼：“你……你刚才说什么？你说什么？！薛、薛谷主……紫夜她……她怎么了？！”。

    “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，低低答了一声“死了”，便不多言。！

    “霍公子，”廖青染叹了口气，“你不必回去见小徒了，因为——”。

    旋一声呼哨，半空中飞着的雪鹞一个转折，轻轻落到了他的肩上，转动着黑豆一样的眼珠。

    “他只不过是再也不想有那种感觉：狂奔无路，天地无情，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最重要的人在身侧受尽痛苦，一分分地死去，恨不能以身相代。！

    暮色笼罩了雪域绝顶，无数的玉树琼花都黯淡了下去，逐渐隐没。！

    妙风将内息催加到最大，灌注满薛紫夜的全身筋脉，以保她在离开自己的那段时间内不至于体力不支，后又用传音入密叮嘱：“等一下我牵制住他们五个，你马上向乌里雅苏台跑。”

    “侍女们吃惊地看着大氅里裹着的那具尸体，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——这、这不是湖下冰封的那个少年吗？多少年了，如今，谷主居然将他从冰下挖了出来？！

    笛声终于停止了，妙风静静地问：“前辈是想报仇吗？”。

    “即便是如此……她还是要救他？。

    他走下十二玉阙，遥遥地看到妙水和明力两位从大殿后走出，分别沿着左右辇道走去——向来，五明子之中教王最为信任明力和妙风：明力负责日常起居，妙风更是教王的护身符，片刻不离身侧。。

    然而才五岁的他实在恐惧，不要说握刀，甚至连站都站不住了。！

    然而，一切都粉碎了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，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：“不说这些。喝酒！”。

    她细细拈起了一根针，开口：“渡穴开始，请放松全身经脉，务必停止内息。”。

    “仿佛被看不见的引线牵引，教王的手也一分分抬起，缓缓印向自己的顶心。！

    他也曾托了瞳，派人下到万丈冰川底下寻找王姐的遗体，却一无所获――他终于知道，自己和这个世界的最后一根线也被斩断。。

    瞳？薛紫夜的身子忽然一震，默然握紧了灯，转过身去。。

    “他不知道这种从未有过的感觉究竟是怎么回事，只是默默在风雪里闭上了眼睛。。

    伏在地上剧烈地喘息，声音却坚定无比，“何况他已然为此痛苦。”……

    “好。”黑夜里，那双眼睛霍然睁开了，断然说了一个字。

    药师谷……在这样生死一线的情况下，他却忽然微微一怔。

    “放开他，”忽然间，有一个声音静静地响起来了，“我是医生。”。

    他的血沿着她手指流下来，然而他却恍如不觉。。

    “地上已然横七竖八倒了一地马尸，开膛破肚，惨不忍睹。。

    “这些獒犬号称雪域之王，一生都是如此凶猛暴烈，任何陌生人近身都得死。但如果它一旦认了你是主人，就会完全地信任你，终生为你而活。。

    仿佛一盆冰水从顶心浇下，霍展白猛然回过头去，脱口：“秋水！”！

    “既然连携妻隐退多时的卫风行都已奔赴鼎剑阁听命，他收到命令也只在旦夕之间了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醉笑陪君三万场，猛悟今夕何夕。。

    摄魂……那样的瞳术，真的还传于世间？！不是说……自从百年前山中老人霍恩死于拜月教风涯大祭司之手后，瞳术就早已失传？没想到如今竟还有人拥有这样的能力！。

    他就这样站在大雪里，紧紧握着墨魂剑，任大雪落满了一身。一直到旁边的卫风行拍了拍他的肩膀，他才惊觉过来。翻身上马时，他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一下妙风消失的方向。！

    “喂，你没事吧？”她却虚弱地反问，手指从他肩上绕过，碰到了他背上的伤口，“很深的伤……得快点包扎……刚才你根本没防御啊。难道真的想舍命保住我？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