天亮的时候，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，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

    一瞬间，她明白了他为什么会有那样的眼神。

    那一条路，他八年来曾经走过无数遍。于今重走一遍，每一步都是万剑穿心。。

    “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。”雅弥静静道，“那个人的身边。”。

    “妙风微微一震，没有说话。！”

    没有回音。。

    疾行一日一夜，他也觉得有些饥饿，便撩起帘子准备进入马车拿一些食物。！

    他们都安全了。

    “当然不是！唉……”百口莫辩，霍展白只好苦笑摆手，“继任之事我答应就是——但此事还是先不要提了。等秋水病好了再说吧。”

    “杀过。”妙风微微地笑，没有丝毫掩饰，“而且，很多。”。

    这个位于极北漠河旁的幽谷宛如世外桃源，鸡犬相闻，耕作繁忙，仿佛和那些江湖恩怨、武林争霸丝毫不相干。外面白雪皑皑风刀霜剑，里面却是风和日丽。。

    ““雪怀……”薛紫夜喃喃叹息，揭开了大氅一角，看了看那张冰冷的脸，“我们回家了。”！

    “能……能治！”然而只是短短一瞬，薛紫夜终于挣出了两个字。。

    旋夏之园里，绿荫依旧葱茏，夜光蝶飞舞如流星。。

    ““那么，快替她看看！”他来不及多想，急急转过身来，“替她看看！”！

    霍展白饶有深意的看着他，却是沉默。！

    冰冷的雪，冰冷的风，冰冷的呼吸——他只觉得身体里的血液都快要冻结。

    “然而，恰恰正是那一瞬间的落后救了它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一得手，心念电转之间，却看到对手居然在一瞬间弃剑！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，他居然完全丢弃了武器，硬生生用手臂挡向了那一剑。。

    ““出了大事。”教徒低下头去，用几乎是恐惧的声音低低道，“日圣女……和瞳公子叛变！”。

    “是！”显然是处理惯了这一类事，四个使女点头，足尖一点，俯身轻轻托住了霍展白的四肢和肩背，平稳地将冻僵的人抬了起来。。

    那一些惨叫呼喊，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。！

    ——第一次，他希望自己从未参与过那场杀戮。。

    ““明介……我一定，不会再让你待在黑暗里。”。

    他是那样贪生怕死，为了获得自由，为了保全自己，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——然后，被逼着拿起了剑，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……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，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，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，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。。

    “她转过头，看到了车厢里静静躺在狐裘中沉睡的弟子。小夜，小夜……如今不用再等百年，你就可以回到冰雪之下和那个人再度相聚。你可欢喜？！

    小夜……小夜……我好容易才跑出来了，为什么你见了我就跑？。

    所以，你放心，我一定会尽全力把明介治好。。

    “然而在这个下着雪的夜里，在终将完成多年心愿的时候，他却忽然改变了心意。。

    “那么……你来陪我喝吧！”霍展白微笑着举杯，向这个陌生的对手发出邀请——他没有问这个人和紫夜究竟有什么样的过往。乌里雅苏台的雪原上，这个人曾不顾一切地只身单挑七剑，只为及时将她送去求医。……

    “不要去！”瞳失声厉呼——这一去，便是生离死别了！

    她只是摆了摆手，不置可否。她竭尽心力，也只能开出一张延续三个月性命的药方——如果他知道，还会这样开心吗？如果那个孩子最终还是夭折，他会回来找她报复吗？

    侍女们无法，只得重新抬起轿子，离去。。

    来不及多想，知道不能给对方喘息，杀手瞳立刻合身前扑，手里的短剑刺向对方心口。然而只听得“叮”的一声，他的虎口再度被震出了血。。

    ““在下是来找妙手观音的。”霍展白执弟子礼，恭恭敬敬地回答——虽然薛紫夜的这个师傅看起来最多不过三十出头，素衣玉簪，清秀高爽，比自己只大个四五岁，但无论如何也不敢有半点不敬。。

    “他低头坐在黑暗里，听着隔壁畜生界里发出的惨呼厮杀声，嘴角无声无息地弯起了一个弧度。。

    原来这一场千里的跋涉，只不过是来做最后一次甚至无法相间的告别。！

    “渐渐回想起藏书阁里的事情，薛紫夜脸色缓和下去：“大惊小怪。”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你……”她愕然望着他，不可思议地喃喃，“居然还替他说话。”。

    霍展白站住了璇玑位，墨魂剑下垂指地，静静地看着那一匹越来越近的奔马。。

    纵虎归山……他清楚自己做了一件本不该做的事，错过了一举将中原武林有生力量全部击溃的良机。！

    霍展白一惊，沉默着，露出了苦笑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