每年江南冬季到来的时候,鼎剑阁的新阁主都会孤身来药王谷,并不为看病,只是去梅树下静静坐一坐,独饮几杯,然后离去。陪伴他来去的,除了那只通人性的雪鹞,杦只有药王谷的那个神秘的新谷主雅弥。
希望有一个人能走入她的生活,能让她肆无忌惮地笑,无所顾忌地哭,希望穿过所有往事筑起的屏障直抵彼此的内心。希望,可以很普通女子一样蒙着喜帕出阁,在红烛下静静地幸福微笑;可以在柳丝初长的时候坐在绣楼上,等良人的归来;可以在每一个欲雪的夜晚,用红泥小炉新醅的酒,用正经或者不正经的谈笑将昔年所有冰冷的噩梦驱散。
妙风?她心里暗自一惊,握紧了滴血的剑。。
廖青染俯身一搭脉搏,查看了气色,便匆忙从药囊里翻出了一瓶碧色的药:“断肠散。”。
“昆仑山顶的寒气侵入,站在门口只是片刻,她身体已然抵受不住。!”
“青染对我说,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,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,和他并肩疾驰,低声道,“她一直装作痴呆,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。
“明力?”瞳忽然明白过来,脱口惊呼,“是你!”!
“你知道吗?药师谷的开山师祖,也曾是个杀人者。”
看他的眼睛?鼎剑阁诸人心里都是齐齐一惊:瞳术!
“我们弃了马车,轻骑赶路吧。”薛紫夜站了起来,挑了一件最暖的猞猁裘披上,将手炉拢入袖中,对妙风颔首,“将八匹马一起带上。你我各乘一匹,其余六匹或驮必要物品或空放,若坐骑力竭,则换上空马——这样连续换马,应该能快上许多。”。
门一打开,长久幽闭的阴冷气息从里面散逸出来。。
“鼎剑阁成立之初,便设有四大名剑,作为护法之职。后增为八名,均为中原武林各门各派里的精英。而这个夏浅羽是华山派剑宗掌门人的独子,比霍展白年长一岁,在八剑里排行第四。虽然出身名门,生性却放荡不羁,平日喜欢流连风月场所,至今未娶。!
“是。”霍展白忽然笑了起来,点头,“你就放心去当你的好好先生吧!”。
旋远处的雪簌簌落下,雪下的一双眼睛瞬忽消失。。
“可此刻,怎么不见妙风?!
“他在替她续气疗伤!快动手!”终于看出了他们之间其实是在拖延时间,八骏里的追风发出低低一声冷笑,那五个影子忽然凭空消失了,风雪里只有漫天的杀气逼了过来!!
廖谷主沉默了许久,终于缓缓点头——
“否则,那些中原武林人士,也该早就找到这里来了吧?!
短短的刹那,他经历了如此多的颠倒和错乱:恩人变成了仇人,敌手变成了亲人……剧烈的喜怒哀乐怒潮一样一波波汹涌而来。。
“飞翩?前一轮袭击里,被他一击逼退的飞翩竟然没死?。
他咬紧牙点了点头,也不等她领路,就径自走了开去。。
他在黑暗里急促地喘息,手指忽地触到了一片冰冷的东西。!
知道是妙水已然等得不耐,薛紫夜强自克制,站起身来:“我走了。”。
“这、这算是什么!再也无法忍受这样的善意,他霍然抬起手,反扣住了那只充满了悲悯的手,狠狠将她一把按到了铁笼壁上!。
“哟,还能动啊?”耳边忽然听到了一声冷笑,一只脚忽然狠狠地踩住了她的手,“看脸色,已经快撑不住了吧?”。
““你好好养伤,”擦去了嘴角渗出的一行血,薛紫夜松开了手,低语,“不要再担心教王。”!
廖青染没想到,自己连夜赶赴临安,该救的人没救,却要救另一个计划外的人。。
“六弟!”卫风行不可思议地惊呼,看着那个忽然间反噬的同僚。。
“廖青染翻了翻秋水音的眼睑:“这一下,我们起码得守着她三天——不过等她醒了,还要确认一下她神志上是否出了问题……她方才的情绪太不对头了。”。
虽然酒醉中,霍展白却依然一惊:“圣火令?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!……
“嚓!”那一剑刺向眉心,霍展白闪避不及,只能抬手硬生生去接。
卫风行眼神一动,心知这个坚决的承诺同时也表示了坚决的拒绝,不由长长叹了口气。
雅弥迟疑了一下:“五位剑客的拇指筋络已断,就算易筋成功,至少也需三年才能完全恢复至伤前水准。”。
那只手急急地伸出,手指在空气中张开,大氅里有个人不停地喘息,却似无法发出声音来,妙风脸色变了,有再也无法掩饰的焦急,手往前一送,剑割破了周行之的咽喉:“你们让不让路?”。
“如果说,这世上真的有所谓的“时间静止”,那么,就是在那一刻。。
“话音未落,一击重重落到他后脑上将他打晕。。
他是那样贪生怕死,为了获得自由,为了保全自己,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——然后,被逼着拿起了剑,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……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,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,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,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。!
“——院墙外露出那棵烧焦的古木兰树,枝上居然孕了一粒粒芽苞!……”
“第二日,云开雪霁,是昆仑绝顶上难得一见的晴天。。
薛紫夜看了他一眼,终于忍下了怒意:“你们要检查我的药囊?”。
握着沥血剑的手缓缓松开,他眼里转过诸般色泽,最终只是无声无息地将剑收起——被看穿了吗?还是只是一个试探?教王实在深不可测。!
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