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小心！”一只手却忽然从旁伸过来，一把拦腰将她抱起，平稳地落到了岸边，另一只手依然拿着伞，挡在她身前，低声道，“回去吧，太冷了，天都要亮了。”

    他脱口大叫，全身冷汗涔涔而下。

    “已经快三更了。”听到门响，妙水头也不回地说了一句，“你逗留得太久了，医生。”。

    “叮”的一声响，果然，剑在雪下碰到了一物。雪忽然间爆裂开，有人从雪里直跳出来，一把斩马长刀带着疾风迎头落下！。

    “可是……今天他的伤太多了。就算八只手，只怕也来不及吧？！”

    十二月的漠河水，寒冷得足以致命。。

    “呵……”那个人抬起头，看着她微笑，伸出满是血的手来，断断续续道，“薛谷主……你、你……已经穿过了石阵……也就是说，答应出诊了？”！

    “妙风？”瞳微微一惊。

    他笑了，缓缓躬身：“还请薛谷主随在下前往宫中，为教王治伤。”

    贴身随从摇摇头：“属下不知——教王出关后一直居于大光明殿，便从未露面过。”。

    还活着吗？。

    “依然只有漠河寒冷的风回答他，呼啸掠过耳边，宛如哭泣。！

    雅弥点了点头，微笑道：“这世上的事，谁能想得到呢？”。

    旋“太晚了啊……你抓不住我了……”昏迷前，憔悴支离的女子抬起手，恶狠狠地掐着他肩上的伤口，“我让你来抓我……可是你没有！你来晚了……。

    “他费力地转过头，看到烧得火红的针转动在紫衣女子纤细的手里，灵活自如。！

    她轻轻拍着他的后背，喃喃着：“乖啦……沫儿不哭，沫儿不哭。娘在这里，谁都不敢欺负你……不要哭了……”！

    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那个修罗场的杀手之王。瞳是极其危险的人，昔年教王要他不离左右地护卫，其实主要就是为了防范这个人。

    “已经是第四日了……那种通过双目逐步侵蚀大脑的剧毒，已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记忆：比如修罗场里挣扎求生的岁月，比如成为大光明界第一杀手、纵横西域夺取诸侯首级的惊心动魄的往事……这一切辉煌血腥的过去，已然逐步淡去，再也无法记忆。！

    “脸上尚有笑容。”。

    “——毕竟，从小到大这么多年来，他从来未曾公然反抗过教王。。

    那也是他留给人世的最后影子。。

    不等夏浅羽回答，他已然呼啸一声，带着雪鹞跃出了楼外。！

    白石阵依然还在风雪里缓缓变幻，然而来谷口迎接他们的人里，却不见了那一袭紫衣。在廖青染带着侍女们打开白石阵的时候，看到她们鬓边的白花，霍展白只觉得心里一阵刺痛，几乎要当场落下泪来。。

    “这是什么……这是什么？他的眼睛，忽然间就看不见了！。

    廖青染从马车里悠悠醒来的时候，就听到了这一首《葛生》，不自禁地痴了。。

    “他躺在茫茫的荒原上，被大雪湮没，感觉自己的过去和将来也逐渐变得空白一片。！

    群獒争食，有刺骨的咀嚼声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，为什么你总是来晚……”她喃喃道，“总是……太晚……”。

    ““别给我绕弯子！”教王手臂忽然间暴长，一把攫住了薛紫夜的咽喉，手上青筋凸起，“说，到底能不能治好？治不好我要你陪葬！”。

    他重新把手放到了药枕上，声音带着可怕的压迫力：“那么，有劳薛谷主了。”……

    “你们都先出去。”薛紫夜望着榻上不停抱着头惨叫的人，吩咐身边的侍女，“对了，记住，不许把这件事告诉冬之馆里的霍展白。”

    所以，无论如何，目下不能拂逆这个女人的任何要求。

    丧子之痛渐渐平复，她的癫狂症也已然痊愈，然而眼里的光却在一点点地黯淡下去。。

    那个寂静的夜晚，他和那个紫衣女子猜拳赌酒，在梅树下酣睡。在夜空下醒来的瞬间，他陡然有了和昔年种种往事告别的勇气，因为自己的生命已然注入了新的活力。。

    “霍展白听得最后一句，颓然地将酒放下，失神地抬头凝望着凋零的白梅。。

    ““这位客官，你是……”差吏迟疑着走了过去，开口招呼。。

    只不过走出三十余丈，他们便看到了积雪覆盖下的战场遗迹。！

    “——她只不过离开了短短的瞬间，然而对黑暗里的他而言却恍惚过去了百年。那样令人绝望的黑暗，几乎令人失去生存的勇气。……”

    ““快走！”妙水俯下身，一把将妙风扶起，同时伸出手来拉薛紫夜。。

    “哈哈哈……女医者，你的勇敢让我佩服，但你的愚蠢却让我发笑。”妙水大笑，声音在空旷的大殿里回荡，无比地得意，“一个不会武功的人，凭什么和我缔约呢？约定是需要力量来维护的，否则就是空无的许诺。”。

    “这里没有什么观音。”女子拉下了脸，冷冷道，立刻想把门关上，“佛堂已毁，诸神皆灭，公子是找错地方了。”！

    天亮的时候，一行四人从驿站离开，马车上带着一具柳木灵柩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