南宫老阁主前去药师谷就医的时候,新任盟主尽管事务繁忙,到底还是陪了去。
不想见她……不想再见她!或者,只是不想让她看见这样的自己——满身是血,手足被金索扣住,颈上还连着獒犬用的颈环,面色苍白,双目无神,和一个废人没有两样!
然而,他却在她没有察觉的时候,就挣脱了命运给他套上的枷锁。。
忽然间,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,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,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。
““告辞。”霍展白解开了同伴的穴,持剑告退。!”
为了避嫌,出了药师谷后他便和妙火分开西归,一路换马赶回大光明宫。龙血珠握在手心,那枚号称可以杀尽神鬼魔三道的宝物散发出冷冷的寒意,身侧的沥血剑在鞘中鸣动,仿佛渴盼着饮血。。
“那是第二个问题了。先划拳!”!
——今日是中原人的清明节。檀香下的雪上,已有残留的纸灰和供品,显然是今日一早已经有人来这里祭拜过。
那一些惨叫呼喊,似乎完全进不了他心头半分。
他忽然间有一种入骨的恐惧,霍地低头:“薛谷主!”。
雅弥说完了大光明宫里发生的一切,就开始长久沉默。霍展白没有说话,拍开了那一瓮藏酒,坐在水边的亭子里自斟自饮,直至酩酊。。
“然而徐重华眉梢一蹩,却阻止了他继续说下去:“这些,日后再说。”!
没有人知道,这个妙手仁心温文尔雅的年轻医者,曾是个毫无感情的杀人者。更没人知道,他是如何活过来的――那“活”过来的过程,甚至比“死”更痛苦。。
旋门外是灰冷的天空,依稀有着小雪飘落,沾在他衣襟上。。
“那一瞬间,排山倒海而来的苦痛和悲哀将他彻底湮没。霍展白将头埋在双手里,双肩激烈地发抖,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,却终于无法掩饰,在刹那间爆发出了低哑的痛哭。!
怎么会变成这样?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!
绿儿只看得咋舌不止,这些金条,又何止百万白银?
“黑暗的最深处,黑衣的男子默默静坐,闭目不语。!
她还有一个襁褓中的儿子,还有深爱的丈夫。她想看着孩子长大,想和夫君白头偕老。她是绝不想就这样死去的——所以,她应该感谢上苍让她在小夜死后才遇到他们两人,并没有逼着她去做这样残酷的决定。。
““是。”霍展白恭恭敬敬地低头,“有劳廖前辈了。”。
虽然经过惨烈的搏杀,七剑中多人负伤,折损大半,但终归也带回了魔教教王伏诛、五明子全灭的消息。一时间,整个中原武林都为之震动,各大门派纷纷奔走相告,弹冠相庆。。
霍展白不出声地倒吸了一口气——看这些剑伤,居然都出自于同一人之手!!
晚来天欲雪,何处是归途?。
“侍女们无法,只得重新抬起轿子,离去。。
雅弥迟疑了一下:“五位剑客的拇指筋络已断,就算易筋成功,至少也需三年才能完全恢复至伤前水准。”。
“急怒交加之下,她不知从哪里来的力气,一下子从雪地上站起,踉跄着冲了过去,一把将他从背后拦腰抱住,然而全身肌肉已然不能使力,旋即瘫软在地。!
“瞳,药师谷一别,好久不见。”霍展白沉住了气,缓缓开口。。
他没有再去看——仿佛生怕自己一回头,便会动摇。。
“什么意思?薛紫夜让他持簪来扬州求见廖青染,难道是为了……。
“如果可以选择,我宁可像你一样终老于药王谷――”霍展白长长吐出胸中的气息,殊无半点喜悦,“但除非像你这样彻底地死过一次,才能重新随心所欲地生活吧?我可不行。”……
而他依旧只是淡淡地微笑。
他也不自觉地抬起头来,刹那间,连呼吸也为之一窒——
这,还是他十几年来第一次看到这个年轻人如此失态。。
大雪还在无穷无尽地落下,鹅毛一样飘飞,落满了他们两个人全身。风雪里疾驰的马队,仿佛一道闪电撕裂开了漫天的白色。。
“霍展白怔住,握剑的手渐渐发抖。。
“那是、那是……血和火!。
妙风看着她提剑走来,眼里却没有恐惧,唇边反而露出一丝多日不见的笑容。他一直一直地看着玉座上的女子:看着她说话的样子,看着她笑的样子,看着她握剑的样子……眼神恍惚而遥远,不知道看到了哪个地方。!
““点子扎手。”瞳有些不耐烦,“霍展白在那儿。”……”
“这简直已经不是人的身体——无数的伤痕纵横交错,织成可怖的画面,甚至有一两处白骨隐约支离从皮肤下露出,竟似破裂过多次的人偶,又被拙劣地缝制到了一起。。
简短的对话后,两人又是沉默。。
“嗯……”趴在案上睡的人动了动,嘀咕了一句,将身子蜷起。!
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,不许再提当年之事,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