薛紫夜靠在白玉栏杆上看着她带着妙风平安落地,一颗心终于也落了地,身子一软,再也无法支持地跌落。她抬起头,望着无数雪花在空气中飞舞,唇角露出一丝解脱般的笑意。
妙水握着沥血剑,双手渐渐发抖。
“喂,你没事吧?”她却虚弱地反问,手指从他肩上绕过,碰到了他背上的伤口,“很深的伤……得快点包扎……刚才你根本没防御啊。难道真的想舍命保住我?”。
“雪怀,姐姐……”穿着黑色绣金长袍的人仰起头来,用一种罕见的热切望着那落满了雪的墓碑——他的瞳仁漆黑如夜,眼白却是诡异的淡淡蓝色,璀璨如钻石,竟令人不敢直视。。
“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!”
“说,瞳派了你们来,究竟有什么计划?”妙风眼里凝结起了可怕的杀意,剑锋缓缓划落,贴着主血脉剖开,“——不说的话,我把你的皮剥下来。”。
他是他多年的同僚,争锋的对手,可以托付生死的兄弟,然而,却也是夺去了秋水的情敌——在两人一起接受老阁主那一道极机密的命令时,他赞叹对方的勇气和忍耐力,却也为他抛妻弃子的决绝而愤怒。!
她微微动了动唇角,扯出一个微笑,然而青碧色的血却也同时从她唇边沁出。
他倒过剑锋,小心翼翼地将粉末抹上了沥血剑。
中原和西域的局势,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完全控制的。多少年积累下来的门派之见,正邪之分,己然让彼此势如水火。就怕他们两人彼此心里还没有动武的念头,而门下之人早已忍耐不住――而更可怕的是,或许他们心里的敌意和戒心从未有片刻消弭,所有的表面文章,其实只是为了积蓄更多毁灭性的力量,重开一战!。
那个人……最终,还是那个人吗?。
““不!”妙风大惊之下立刻一掌斜斜引出,想一把将薛紫夜带开。!
那是多么想永远留在那个记忆里,然而,谁都回不去了。。
旋原来,真的是命中注定——。
“这个女人……这个女人,是想杀了他!!
――大醉和大笑之后,他却清楚地知道今夕已是曲终人散。!
在以后无数个雪落的夜里,他经常会梦见一模一样的场景,苍穹灰白,天地无情,那种刻骨铭心的绝望令他一次又一次从梦中惊醒,然后在半夜里披衣坐起,久久不寐。
“瞬间,黑暗里有四条银索从四面八方飞来,同时勒住了他的脖子,将他吊上了高空!!
雪鹞仿佛应和似的叫了一声,扑棱棱飞起。那个旅客从人群里起身走了出来——。
““不过,教王无恙。”教徒低着头,补充了一句。。
薛紫夜不出声地倒抽一口冷气——她行医十多年,还是第一次遇到这样的诡异情形。对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物,居然能这样神出鬼没?。
他喝得太急,呛住了喉咙,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,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,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,不停地咳嗽着,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,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,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!
那是一种什么样的生命力?。
“第二日醒来,已然是在暖阁内。。
妙风脱下身上的大氅,裹住了冰下那个面目如生的少年。。
“解开血封?一瞬间,他眼睛亮如闪电。!
忽然间,霍展白记起了那一日在乌里雅苏台雪原上和妙风的狭路相逢——妙风怀里那个看不到脸的人,将一只苍白的手探出了狐裘,仿佛想在空气中努力地抓住什么。。
这是哪里……这是哪里?是……他来的地方吗?。
“然而,曾经有过的温暖,何时才能重现?。
“你这个疯子!”薛紫夜愤怒得脸色苍白,死死盯着他,仿佛看着一个疯子,“你知道救回一个人要费多少力气?你却这样随便挥挥手就杀了他们!你还是不是人?”……
他本是楼兰王室的幸存者,亲眼目睹过一族的衰弱和灭绝。自从被教王从马贼手里救回后,他人生的目标便只剩下了一个——他只是教王手里的一把剑。只为那一个人而生,也只为那一个人而死……不问原因,也不会迟疑。
他站在断裂的白玉川旁,低头静静凝望着深不见底的冰川,蓝色的长发在寒风里猎猎飞舞。
是的,他只不过是一个杀人者——然而,即便是杀人者,也曾有过生不如死的时刻。。
晚来天欲雪,何处是归途?。
““两位客官,昆仑到了!”马车忽然一顿,车夫兴高采烈的叫声把她的遐想打断。。
“他只来得及在半空中侧转身子,让自己的脊背承受了两个人的重量,摔落雪地。。
“展白!”在一行人策马离去时,秋水音推开了两位老嬷嬷踉跄地冲到了门口,对着他离去的背影清晰地叫出了他的名字,“展白,别走!”!
“谁来与他做伴?唯有孤独!……”
““死、女、人。”他终于用舌头顶出了塞在嘴里的那块布,喘息着,一字一字,“那么凶。今年……今年一定也还没嫁掉吧?”。
雅弥沉默许久,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。
妙风微微一惊,顿了顿:“认识。”!
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