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……是因为返回昆仑山后谋逆不成,才会落到了如今的境地?
然而,这些问题,他终究没有再问出口来。
难道……就是因为他下意识说了一句“去死”?。
霍展白望着空无一物的水面,忽然间心里一片平静,那些煎熬着他的痛苦火焰都熄灭了,他不再嫉狠那个最后一刻守护在她身边的人,也不再为自己的生生错过而痛苦――因为到了最后,她只属于那一片冰冷的大地。。
“十二年前她已经失去了雪怀,今日怎么可以再失去明介?!”
她用尽全力挣扎着想去摸怀里的金针——那些纤细锋利的医器本来是用来救人的。她继承药师谷的时候就知道自己的天职所在,然而她却用她夺去了一个病人的生命。。
他的血沿着她手指流下来,然而他却恍如不觉。!
她忽然全身一震,不可思议地抬起头来:“瞳?!”
谁都没有想到,这个人居然铤而走险,用出了玉石俱焚的招式。
“霍七,你还真是重情义。”徐重华讽刺地笑,眼神复杂,“对秋水音如此,对兄弟也是如此——这样活着,不觉得累吗?”不等对方反驳,他举起了手里的剑,“手里没了剑,一身武艺也废了大半吧?今天,也是我报昔年之仇的时候了!”。
他是那样贪生怕死,为了获得自由,为了保全自己,对那个魔鬼屈膝低头——然后,被逼着拿起了剑,去追杀自己的同村人……那些叔叔伯伯大婶大嫂,拖儿带女地在雪地上奔逃,发出绝望而惨厉的呼号,身后追着无数明火执仗的大光明宫杀手。。
“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,只是短短一瞬,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。而在下一个刹那,他出现在两人之间。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——暗红色的剑,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,刺穿了他的心脏。!
“什么!”薛紫夜霍然站起,带翻了桌上茶盏,失声惊呼,“你说什么?!”。
旋“看啊,真是可爱的小兽,”教王的手指轻轻叩着玉座扶手,微笑道,“刚吃了乌玛,心满意足得很呢。”。
“妙水默不作声地低下头,拿走了那个药囊,转身扶起妙风。!
仿佛想起了什么,她的手开始剧烈地发抖,一分也刺不下去。!
他跪在连绵的墓地里,一动不动,任凭大雪落满肩头。
“冬之夜,夏之日。百岁之后,归于其室。!
“雪怀。”她望着虚空里飘落的雪花,咳嗽着,忽然喃喃低语。。
“渐渐地,他们终于都醉了。大醉里,依稀听到窗外有遥远地筚篥声,酒醉地人拍案大笑起来,对着虚空举起了杯:“绿蚁新醅酒,红泥小火炉。晚来天欲雪,能饮一杯无?”。
那样漆黑的雪狱里,隐约有无数的人影,影影绰绰附身于其间,形如鬼魅。。
“沫儿身体越来越差,近一个月全靠用人参吊着气,已经等不得了!”他喃喃道,忽地抬起头看着她,“龙血珠我已经找到——这一下,药方上的五味药材全齐了,你应该可以炼制出丹药了吧?”!
“没事。”妙风却是脸色不变,“你站着别动。”。
“一炷檀香插在雪地上,暮色衬得黯淡的一点红光隐约明灭。。
霍展白一得手,心念电转之间,却看到对手居然在一瞬间弃剑!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,他居然完全丢弃了武器,硬生生用手臂挡向了那一剑。。
““第一柄,莫问。”他长声冷笑,将莫问剑掷向屋顶,嚓的一声钉在了横梁上。!
“不要去!”瞳失声厉呼——这一去,便是生离死别了!。
终于是结束了。。
“周围的侍女们还没回过神来,只是刹那,他就从湖边返回,手里横抱着一个用大氅裹着的东西,一个起落来到马车旁,对着薛紫夜轻轻点头,俯身将那一袭大氅放到了车厢里。。
“该动手了。”妙火已然等在黑暗里,却不敢看黑暗深处那一双灵光蓄满的眼睛,低头望着瞳的足尖,“明日一早,教王将前往山顶乐园。只有明力随行,妙空和妙水均不在,妙风也还没有回来。”……
“……”事情兔起鹘落,瞬忽激变,霍展白只来得及趁着这一空当掠到卫风行身边,解开他的穴道,然后两人提剑而立,随时随地准备着最后的一搏。
美丽的女子从灵堂后走出来,穿着一身白衣,嘴角沁出了血丝,摇摇晃晃地朝着他走过来,缓缓对他伸出双手——十指上,呈现出可怖的青紫色。他望着那张少年时就魂牵梦萦的脸,发现大半年没见,她居然已经憔悴到了不忍目睹的地步。
“就在摩迦村寨的墓地。”雅弥静静道,“那个人的身边。”。
“啊,我忘了,你还没解开血封!”薛紫夜恍然,急道,“忍一下,我就替你——”。
“而眼前的瞳,便是目下修罗场杀手里号称百年一遇的顶尖人物。。
“——卫五,是的,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。。
几次三番和他们说了,不许再提当年之事,可这帮大嘴巴的家伙还是不知好歹。!
“不过几个月不见,那个伶俐大方的丫头忽然间就沉默了许多,眼睛一直是微微红肿着的,仿佛这些天来哭了太多场。……”
““……”薛紫夜眼里第一次有了震惊的神色,手里的金针颤了一下。。
他一惊,立刻翻身坐起——居然睡了那么久!沫儿的病还急待回临安治疗,自己居然睡死过去了!。
“无妨。”薛紫夜一笑,撩开帘子走入了漫天的风雪里,“不是有你在吗?”!
“哈,哈!太晚了……太晚了!我们错过了一生啊……”她喃喃说着,声音逐渐微弱,缓缓倒地,“霍、霍展白……我恨死了你。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