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哈哈哈,”霍展白一怔之后,复又大笑起来,策马扬鞭远远奔了出去,朗声回答,“这样,也好!”
——那是他这一生里从未有过、也不会再有的温暖。
而他,就混在那一行追杀者中,满身是血,提着剑,和周围那些杀手并无二致。。
“糟了。”妙空低呼一声——埋伏被识破,而最难对付的两人还尚未入彀!。
“飞翩?前一轮袭击里,被他一击逼退的飞翩竟然没死?!”
“正好西域来了一个巨贾,那胡商钱多得可以压死人,一眼就迷上了小姐。死了老婆,要续弦——想想总也比做妾好一些,就允了。”抱怨完了,胭脂奴就把他撇下,“你自己吃罢,小姐今儿一早就要出嫁啦!”。
雅弥?她是在召唤另一个自己吗?雅弥……这个昔年父母和姐姐叫过的名字,早已埋葬在记忆里了。那本来是他从来无人可以触及的过往。!
那个白衣弟子颤了一下,低低答了一声“死了”,便不多言。
在两人身形相交的刹那,铜爵倒地,而妙风平持的剑锋上掠过一丝红。
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。
“青染对我说,她的癫狂症只是一时受刺激,如今应该早已痊愈。”卫风行显然已经对一切了然,和他并肩疾驰,低声道,“她一直装作痴呆,大约只是想留住你——你不要怪她。”。
““让我看看他!快!”薛紫夜挣扎着爬了过去,用力撑起了身子。!
妙风没有回答,只是自顾自地吹着。。
旋霍展白垂头沉默。。
“鼎剑阁的七剑齐齐一惊,瞬间以为自己看花了眼——大氅内忽然间伸出了第三只手,苍白而微弱。!
“嘎吱——”旁边的墙壁裂开了一条口子,是活动的木板被抽出了,随即又推送了回来,上面放着一条干鱼和一碗白饭,千篇一律。!
在他不顾一切地想挽回她生命的时候,她为什么要自行了断?为什么!
“两人就这样僵持,一个在门外,一个在门里,仿佛都有各自的坚持。!
“我自然知道,”雅弥摇了摇头,“我原本就来自那里。”。
““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,也只能自刎于此了!”。
声音一入耳,霍展白只觉熟得奇怪,不由自主地转头看去,和来人打了个照面,双双失声惊呼。。
脚印!在薛紫夜离去的那一行脚印旁边,居然还有另一行浅浅的足迹!!
那样宁静坦然的目光,让他心里骤然一震——从来没有人在沥血剑下,还能保持这样的眼神!这样的眼睛……这样的眼睛……记忆里……。
“不会吧?这、这应该是幻觉吧?。
然而那样可怖的剧毒一沾上舌尖,就迅速扩散开去,薛紫夜语速越来越慢,只觉一阵眩晕,身子晃了一下几乎跌倒。她连忙从怀里倒出一粒碧色药丸含在口里,平息着剧烈侵蚀的毒性。。
“这不是薛紫夜拿去炼药的东西吗?怎么全部好端端的还在?!
她从枕畔药囊里摸出了一把碧灵丹,看也不看地全数倒入口中。。
原来……自己的身体,真的是虚弱到了如此吗?。
“她看着他转过头,忽然间淡淡开口:“真愚蠢啊,那个女人,其实也从来没有真的属于你,从头到尾你不过是个不相干的外人罢了——你如果不死了这条心,就永远不能好好地生活。”。
那个少年沉浮在冰冷的水里,带着永恒的微笑,微微闭上了眼睛。……
“属下……”正面相抗了这一击,妙风却有些不知所措——他并未想过要背叛教王,只是那个刹那来不及多想,他绝对不能让薛紫夜死在自己眼前!
这、这是——他怎么会在那里?是谁……是谁把他关到了这里?
然而不等他再说什么,瞳将酒杯掷到他面前:“不说这些。喝酒!”。
每一次他来,她的话都非常少,只是死死望着屏风对面那个模糊的影子,神情恍惚:仿佛也已经知道这个男子将终其一生停驻在屏风的那一边,再也不会走近半步。。
““谁?!”推开窗就看到了那一头奇异的蓝发,她微微吐出了一口气,然后就压抑不住地爆发起来,随手抓过靠枕砸了过去,“你发什么疯?一个病人,半夜三更跑到人家窗底下干吗?给我滚回去!”。
“她轻轻移动手指,妙风没有出声,肩背肌肉却止不住地颤动。。
鼎剑阁的八剑里,以“玉树公子”卫风行和“白羽剑”夏浅羽两位最为风流。两个人从少年时就结伴一起联袂闯荡江湖,一路拔剑的同时,也留下不少风流韵事。!
“那人的声音柔和清丽,竟是女子口声,让差吏不由微微一惊。……”
““……”他将檀香插入墓碑前,冻得苍白的手指抬起,缓缓触摸冰冷的墓碑。那只手的食指上戴着一枚巨大的戒指,上面镶嵌着如火的红色宝石,在雪地中熠熠生辉。。
他将永远记得她在毒发时候压抑着的战栗,记得她的手指是怎样用力地握紧他的肩膀,记得她在弥留之际仰望着冷灰色的大雪苍穹,用一种孩童一样的欣悦欢呼。当然,也记得她咽喉里那样决然刺入死穴的那枚金针——这些记忆宛如一把刀,每回忆一次就在心上割出一道雪淋淋的伤口,只要他活着一日,这种凌迟便永不会停止。。
原来,即便是生命里最深切的感情,也终究抵不过时间。!
如今,又是一年江南雪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