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一场酒究竟喝了多久,霍展白已经记不得了。醒来的时候,夜色已经降临,风转冷,天转暗,庭里依稀有雪花落下。旁边的炉火还在燃烧,可酒壶里却已无酒。桌面上杯盏狼藉,薛紫夜不知何时已经坐到了他同侧的榻上,正趴在案上熟睡。
“见死不救?”那个女子看着他,满眼只是怜悯,“是的……她已经死了。所以我不救。”
“雪儿,怎么了?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,低声问,“你飞哪儿去啦?”。
在黑暗里坐下,和黑暗融为一体。。
““这个自然。”教王慈爱地微笑,“本座说话算话。”!”
“这种毒沾肤即死,传递极为迅速——但正因为如此,只要用银针把全身的毒逼到一处,再让懂得医理的人以身做引把毒吸出,便可以治好。甚至不需要任何药材。”她轻轻说着,声音里有一种征服绝症的快意,“临夏祖师死前留下的绝笔里说,以前有一位姓程的女医者,也曾用这个法子解了七星海棠之毒——”。
妙水哧地一笑,提起了剑对准了他的心口:“这个啊,得看我高不高兴。”!
她这样的细心筹划,竟似在打点周全身后一切!
霍展白铮铮望着这个同僚和情敌:这些年,他千百次地揣测当初秋水为何忽然下嫁汝南徐家,以为她遭到胁迫,或者是变了心——却独独未想到那个理由竟然只是如此的简单。
他对谁都温和有礼,应对得体,然而却隐隐保持着一种无法靠近的距离。有人追问他的往昔,他只是笑笑,说:“自己曾是一名疾入膏肓的病人,却被前任谷主薛紫夜救回了性命,于是便投入了药王谷门下,希望能够报此大恩。。
不知道漠河边的药王谷里,那株白梅是否又悄然盛开?树下埋着的那坛酒已经空了,飘落雪的夜空下,大约只有那个蓝发医者,还在寂寞地吹着那一曲《葛生》吧?。
““呵呵呵……我的瞳,你回来了吗?”半晌,大殿里爆发出了洪亮的笑声,震动九霄,“快进来!”!
妙风微笑:“教王于我,恩同再造。”。
旋他下意识地,侧头望了望里面。。
“妙风点点头:“妙水使慢走。”!
七位中原武林的顶尖剑客即将在鼎剑阁会合,在初春的凛冽寒气中策马疾驰,携剑奔向西方昆仑。!
霍展白握着缰绳的手微微一颤,却终究没有回头。
“所有人都死了,只留下他一个人被遗弃在荒原的狼群里!!
即便是如此……她还是要救他?。
“霍展白小心地喘息,感觉胸腔中扩张着的肺叶几乎要触到那柄冰冷的剑。。
——这分明是蜀中唐门的绝密暗器,但自从唐缺死后便已然绝迹江湖,怎么会在这里?。
薛紫夜一时语塞。!
“霍展白?”看到来人,瞳低低脱口惊呼,“又是你?”。
““这是朱果玉露丹,你应该也听说过吧。”薛紫夜将药丸送入他口中——那颗药一入口便化成了甘露,只觉得四肢百骸说不出的舒服。。
他看着她,眼里有哀伤和歉意。。
“那样的刺痛,终于让势如疯狂的人略略清醒了一下。!
妙水哧地一笑,提起了剑对准了他的心口:“这个啊,得看我高不高兴。”。
然而下一瞬,她又娇笑起来:“好吧,我答应你……我要她的命有什么用呢?我要的只是教王的脑袋。当然——你,也不能留。可别想我会饶了你的命。”。
“——然而此刻,这个神秘人却忽然出现在药师谷口!。
是的,瞳已经走了。而她的明介弟弟,则从未回来过——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,就已经消失不见。让他消失的,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,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。……
一个耳光落到了他脸上,打断了他后面的话。
眼角余光里,一条淡淡的人影朝着谷口奔去,快如闪电转瞬不见。
——终于是被折断了啊……这把无想无念之剑!。
瞳已经恢复记忆?是教王替他解掉了封脑金针?那么如今他怎么样了?她心急如焚,抛开了妙风,在雪地上奔跑,手里握紧了那一面圣火令。。
“星圣女娑罗在狂奔,脸上写满了恐惧和不甘。。
““是吗?那你可喝不过她,”廖青染将风帽掠向耳后,对他眨了眨眼睛,“喝酒,猜拳,都是我教给她的,她早青出于蓝胜于蓝了——知道吗?当年的风行,就是这样把他自己输给我的。”。
“就这样。”内息转眼便转过了一个周天,妙风长长松了口气。!
“两人又是默然并骑良久,卫风行低眉:“七弟,你要振作。”……”
“她习惯了被追逐,习惯了被照顾,却不懂如何去低首俯就。所以,既然他如今成了中原武林的领袖,既然他保持着这样疏离的态度,那么,她的骄傲也容许她首先低头。。
妙风一惊,闪电般回过头去,然后同样失声惊呼。。
“前辈,怎么?”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。!
“薛谷主,”大殿最深处传来的低沉声音,摄回了她游离的魂魄,“你可算来了……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