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多么希望自己还是八年前那个鲜衣怒马的少年,执著而不顾一切;他也曾相信自己终其一生都会保持这种无望而炽烈的爱——然而,所有的一切,终究在岁月里渐渐消逝。奇怪的是,他并不为这种消逝感到难过,也不为自己的放弃感到羞愧。
“瞳公子,”门外有人低声禀告,是修罗场的心腹属下,“八骏已下山。”
“不要担心,我立刻送你回药师谷。”妙风看到那种诡异的颜色,心里也隐隐觉得不详,“已经快到乌里雅苏台了——你撑住,马上就可以回药师谷了!”。
妙风微微一怔,笑:“不必。腹上伤口已然愈合得差不多了。”。
“在十五年来第一滴泪水滑落的瞬间,笑容从他脸上消失了。!”
“嘎——嘎——”忽然间,半空传来鸟类的叫声。。
“嘎吱——”旁边的墙壁裂开了一条口子,是活动的木板被抽出了,随即又推送了回来,上面放着一条干鱼和一碗白饭,千篇一律。!
——这个乐园建于昆仑最高处,底下便是万古不化的冰层,然而为了某种考虑,在建立之初便设下了机关,只要一旦发动,暗藏的火药便会在瞬间将整个基座粉碎,让所有一切都四分五裂!
“看得见影子了吗?”她伸出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晃,问。
“咦,小姐,你看他怎么了?”绿儿注意到了泡在木桶药汤里的人忽然呼吸转急,脸色苍白,头上沁出了细密的冷汗,脖子急切地转来转去,眼睛紧闭,身体不断发抖。。
霍展白顿住酒杯,看向年轻得教王,忽然发现他此刻的眼睛是幽深的蓝――这个冷酷缜密的决顶杀手、在腥风血雨中登上玉座的新教王,此刻忽然间脆弱得如同一个青涩的少年。。
“两人就这样躺在梅树下的两架胡榻上,开始一边喝酒一边聊天——他嗜酒,她也是,而药师谷里自酿的“笑红尘”又是外头少有的佳品,所以八年来,每一次他伤势好转后就迫不及待地提出要求,于是作为主人的她也会欣然捧出佳酿相陪。!
在那个黑暗的雪原上,他猝不及防地得到了毕生未有的东西,转瞬却又永远地失去。就如闪电划过亘古的黑夜,虽只短短一瞬,却让他第一次睁开眼看见了全新的天与地。。
旋“你……”薛紫夜怒斥,几度想站起来,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。。
“晚来天欲雪,何处是归途?!
然而,曾经有过的温暖,何时才能重现?!
廖青染嘴角一扬,忽地侧过头在他额角亲了一下,露出小儿女情状:“知道了。乖乖在家,等我从临安带你喜欢的梅花糕来。”
“妙水由一名侍女打着伞,轻盈地来到了长桥中间,对着一行人展颜一笑,宛如百花怒放。!
虽然酒醉中,霍展白却依然一惊:“圣火令?大光明宫教王的信物!。
““前辈,怎么?”霍展白心下也是忐忑。。
雅弥的眼睛闪烁了一下,微笑道:“这种可能,是有的。”。
“教王,”身侧有下属远远鞠躬,恭声提醒,“听说最近将有一场百年难遇到的雪暴降临在漠河,还请教王及早起程回宫。”!
他的语声骤然起了波澜,有无法克制的苦痛涌现。。
“他绝对不能让妙风带着女医者回到大光明宫来拯救那个魔鬼。凡是要想维护那个魔鬼的人,都是必须除掉的——神挡杀神,佛挡杀佛,绝不手软!可是……为什么,为什么内心里总是有一个声音在隐隐提醒——那,将是一个错得可怕的决定。。
血迹一寸寸地延伸,终于拖到了妙风身侧。。
“妙风一直微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凝重的神色,手指缓缓收紧。!
妙风抱着垂死的女子,在雪原上疯了一样地狂奔,雪落满了蓝发。。
她急急伸出手去,手指只是一搭,脸色便已然苍白。。
“在鼎剑阁七剑离去后,瞳闭上了眼睛,挥了挥手。黑暗里的那些影子便齐齐鞠躬,拖着妙空的尸体散去了。只留下他一个人坐在最深处,缓缓抚摩着自己复明的双眸。。
这个人……还活着吗?……
狐裘上的雪已经慢慢融化了,那些冰冷的水一滴一滴地从白毫尖上落下,沾湿了沉睡苍白的脸。廖青染怔怔望着徒儿的脸,慢慢伸出手,擦去了她脸上沾染的雪水——那样的冰冷,那样的安静,宛如多年前她把那个孩子从冰河里抱起之时。
然而,如今却已然是参商永隔了。
如果你还在,徒儿也不至于如今这样孤掌难鸣。。
没有人看到瞳是怎样起身的,只是短短一瞬,他仿佛就凭空消失了。而在下一个刹那,他出现在两人之间。所有的一切都戛然而止——暗红色的剑,从徐重华的胸口露出,刺穿了他的心脏。。
“——那是有什么东西,在雪地里缓慢爬行过来的声音。。
“他忍不住撩起帘子,用胡语厉叱,命令车夫加快速度。。
八剑中排行第六,汝南徐家的大公子:徐重华!!
“当薛紫夜步出谷口,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,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:大衣,披肩,手炉,木炭,火石,食物,药囊……应有尽有,琳琅满目。……”
“还有无数奔逃中的男女老幼……。
“对不起。”他没有辩解半句,只是吐出三个字。。
最后担负起照顾职责的,却还是霍展白。!
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,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:“拿去!”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