是的,那个人选择了回到昆仑大光明宫,选择了继续做修罗场里的瞳,继续在江湖的腥风血雨中搏杀,而没有选择留在这个与世隔绝的雪谷中,尝试着去相信自己的过去。
“夏浅羽……”霍展白当然知道来这楼里的都是哪些死党,不由咬牙切齿喃喃。
没有月亮的夜里,雪在无休止地飘落,模糊了那朝思暮想的容颜。。
他以剑拄地,向着西方勉强行走——那个女医者,应该到了乌里雅苏台吧?。
“雅弥沉默许久,才微笑着摇了摇头。!”
长长叹了口气,他转身望着窗内,廖青染正在离去前最后一次为沉睡的女子看诊——萦绕的醍醐香中,那张苍白憔悴的脸上此刻出现了难得的片刻宁静,恢复了平日的清丽脱俗。。
他穿着极其宽大暖和的大氅,内里衬着厚厚的狐裘,双手拢在怀里——霍展白默然做了一个手势,示意同伴警惕:妙风的手藏在大氅内,谁都不能料到他什么时候会猝然出手。!
很多时候,谷里的人看到他站在冰火湖上沉思――冰面下那个封冻了十几年的少年已然随薛谷主一起安葬了,然而他依然望着空荡荡的冰面出神,仿佛透过深不见底的湖水看到了另一个时空。没有人知道他在等待着什么――
他喝得太急,呛住了喉咙,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,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,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,不停地咳嗽着,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,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,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
那里,不久前曾经有过一场舍生忘死的搏杀。。
——卫五,是的,我答应过要当好这个阁主。。
“不过,很快那些有异议的人就觉得理所应当了――!
“瞳?”霍展白惊讶地望着这个忽然现身药王谷地新任教王,手不离剑。。
旋“霍展白,为什么你总是来晚……”她喃喃道,“总是……太晚……”。
“她忽然想起了白日里他说过的话——!
“呵,我怎么知道你说的摩迦啊明介啊,都是些什么东西?我不过是胡乱扯了个谎而已。”瞳冷笑,眼神如针,隐隐带了杀气,“你方才为什么不告诉霍展白真相?为什么反而解开我的血封?”!
是的,瞳已经走了。而她的明介弟弟,则从未回来过——那个明介在十二年前那一场大劫之后,就已经消失不见。让他消失的,并不是那三根封脑的金针,而是长年来暗无天日的杀戮生活对人性的逐步摧残。
“廖谷主沉默了许久,终于缓缓点头——!
她一直是骄傲的,而他一直只是追随她的。。
““可是……秋之苑那边的病人……”绿儿皱了皱眉,有些不放心。。
“你……”薛紫夜怒斥,几度想站起来,又跌倒在冰冷的地面上。。
然而,如今居然有人破除了这样无想无念的空明状态!!
这个回鹘的公主养尊处优,还从来没有见过这样混乱而危险的局面。。
“瞳的手缓缓松开,不做声地舒了一口气。。
然而虽然这样说着,他却是片刻也不敢放松对玉座上那个老人的精神压制——即便是走火入魔,即便是中了龙血之毒,但教王毕竟是教王!若有丝毫大意,只怕自己下个刹那就横尸在地。。
“他望着不停自斟自饮的霍展白,忽然间低低叹息——你,可曾恨我?如果不是我,她不会冒险出谷:如果不是我将她带走,你们也不会在最后的一刻还咫尺天涯……!
当薛紫夜步出谷口,看到那八匹马拉的奢华马车和满满一车的物品后,不由吃惊地睁大了眼睛:大衣,披肩,手炉,木炭,火石,食物,药囊……应有尽有,琳琅满目。。
“妙风已去往药师谷。”。
“然而,他忽然间全身一震。。
八年来,她一直看到他为她奔走各地,出生入死,无论她怎样对待他都无怨无悔――她本以为他将是她永远的囚徒。……
“看到了吗?这就是瞳!”
瞳在黑暗中苦笑起来——还有什么办法呢?这种毒,连她的师祖都无法解开啊。
不等夏浅羽回答,他已然呼啸一声,带着雪鹞跃出了楼外。。
他无力地低下了头,用冰冷的手支撑着火热的额头,感觉到胸口几乎窒息的痛楚。。
“霍展白眼神陡然亮了一下,脸色却不变,微笑:“为什么呢?”。
“霍展白暗自一惊,连忙将心神收束,点了点头。。
“这是临别赠言吗?”霍展白大笑转身,“我们都愚蠢。”!
““雪儿,怎么了?”那个旅客略微吃惊,低声问,“你飞哪儿去啦?”……”
“是做梦吗?大雪里,结冰的湖面上静默地伫立着一个人。披着长衣,侧着身低头望着湖水。远远望去,那样熟悉的轮廓,就仿佛是冰下那个沉睡多年的人忽然间真的醒来了,在下着雪的夜里,悄悄地回到了人世。。
然而那一句话仿佛是看不见的闪电,在一瞬间击中了提剑的凶手!。
不然的话,血肉之躯又怎能承受种种酷刑至此?!
只是在做梦——如果梦境也可以杀人的话。这个全身是伤泡在药汤里的人,全身在微微发抖,脸上的表情仿佛有无数话要说,却被扼住了咽喉。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