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在暗中窥探着那个女医者的表情,想知道她救他究竟是为了什么,也想确认自己如今处于什么样的境地,又该采取什么样的行动——他是出身于大光明宫修罗场的顶尖杀手,可以在任何绝境下冷定地观察和谋划。
她跌倒在铺着虎皮的车厢里,手里的东西散落一地。
然而那个脾气暴躁的女人,此刻却乖得如一只猫,只是怔怔地在那里出神,也不喊痛也不说话,任凭霜红包扎她头上的伤,对他的叱骂似乎充耳不闻。。
地上的人忽然间暴起,扑向声音传来的方向。。
“中原和西域的局势,不是一个人的力量可以完全控制的。多少年积累下来的门派之见,正邪之分,己然让彼此势如水火。就怕他们两人彼此心里还没有动武的念头,而门下之人早已忍耐不住――而更可怕的是,或许他们心里的敌意和戒心从未有片刻消弭,所有的表面文章,其实只是为了积蓄更多毁灭性的力量,重开一战!!”
“风大了,回去罢。”他看了看越下越密的雪,将身上的长衣解下,覆上她单薄的肩膀,“听说今天你昏倒了……不要半夜站在风雪里。”。
咦,这个家伙……到底是怎么了?怎么连眼神都发直?!
他一路将她的遗体千里送回,然后长跪于药师谷白石阵外的深雪里,恳求廖谷主将他收入门下,三日不起。
怎么会变成这样?怎么会变成这样呢?
“明介,”在走入房间的时候,她停了下来,“我觉得……你还是不要回昆仑了。”。
“哼,”瞳合上了眼睛,冷笑,“婊子。”。
“他看不到她的表情,但能清楚地听出她声音里包含的痛惜和怜悯,那一瞬间他只觉得心里的刺痛再也无法承受,几乎是发疯一样推开她,脱口而言:“不用你管!你给我——”!
曾经一度,她也并不是没有对幸福的微小渴求。。
旋还是静观其变,等妙火也返回宫里后,再做决定。。
“怎么可以?怎么可以忘记呢?!
妙风低下头,看了一眼睡去的女子,忽然间眉间掠过一丝不安。!
他下意识地抬起头,看到了一只雪白的鹞鹰,在空中盘旋,向着他靠过来,不停地鸣叫,悲哀而焦急。
“然而在这个下着雪的夜里,在终将完成多年心愿的时候,他却忽然改变了心意。!
“小心!”妙风瞬间化成了一道闪电,在她掉落雪地之前迅速接住了她。。
“妙风站在雪地里,面上的笑意终于开始凝结——这个女人实在是难以对付,软硬不吃,甚至是连自己的生死都可以不顾!他受命前来,原本路上已经考虑过诸多方法,也做了充足准备,却不料一连换了几次方法,都碰了钉子。。
他一边说一边抬头,忽然吃了一惊:“小霍!你怎么了?”。
如今再问,又有何用?!
瞳醉醺醺地伏倒在桌面上,却将一物推到了他面前:“拿去!”。
““妙水!”惊骇的呼声响彻了大殿,“是你!”。
她有些困扰地抬起头来,望着南方的天空,仿佛想从中看到答案。。
““妙风既然不能回昆仑复命,也只能自刎于此了!”!
“是……是的。”妙水微微一颤,连忙低头恭谨地行礼,妖娆地对着教王一笑,转身告退。抓起昏迷中的瞳,毫不费力地沿着冰川掠了下去,腰肢柔软如风摆杨柳,转瞬消失。。
“秋水她……”他忍不住开口,想告诉他多年来他妻子和孩子的遭遇。。
“过了一炷香时分,薛紫夜呼吸转为平稳,缓缓睁开了眼睛。。
然而到了最后,却依旧得来这样众叛亲离的收梢。……
这边刚开始忙碌,门口已然传来了推门声,有人急速走入,声音里带着三分警惕:“小青,外头院子里有陌生人脚印——有谁来了?”
每一个月,他都会来到九曜山庄,白衣长剑,隔着屏风长身而坐,倾身向前,客气地询问她身体的近况,生活上还有什么需要。那个女子端坐在屏风后,同样客气地回答着,保持着一贯地矜持和骄傲。
如今,又是一年江南雪。。
薛紫夜用尽全力戳着土,咳嗽着。开始时那些冻土坚硬如铁,然而一刀一刀地挖下去,匕首下的土地开始松软,越到后来便越是轻松。一个时辰后,一个八尺长三尺宽的土坑已然挖好。。
“室内药香馥郁,温暖和煦,薛紫夜的脸色却沉了下去。。
““哎呀!”霍展白大叫一声,从床上蹦起一尺高,一下子清醒了。他恶狠狠地瞪着那只扁毛畜生,然而雪鹞却毫不惧怕地站在枕头上看着他,咕咕地叫,不时低下头,啄着爪间抓着的东西。。
“什么?”霍展白一惊抬头,“瞳成了教王?你怎么知道?”!
“一时间,他脑海里一片空白,站在那里无法移动。……”
“他喝得太急,呛住了喉咙,松开了酒杯撑着桌子拼命的咳嗽,苍白的脸上浮起病态的红晕。然而新教主根本不顾这些,只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倒酒,不停地咳嗽着,那双冰蓝色的眼睛里渐渐涌出了泪光。那一刻的他,根本不像一个控制西域的魔宫新教王,而只仿佛是一个不知所措的孩子。。
她怔了怔,终于手一松,打开了门,喃喃道:“哦,八年了……终于是来了吗?”。
那是善蜜王姐?那个妖娆毒辣的女人,怎么会是善蜜王姐!!
那些……那些都是什么?黑暗的房间……被铁链锁着的双手……黑夜里那双清澈的双眸,静静凝视着他。血和火燃烧的夜里,两个人的背影,瞬间消失在冰面上。。